苏联时期和苏联改革时期都存在对资本主义停滞的、片面的认识。苏联时期的认识是停滞的，停留在19世纪以前：资本家残酷剥削，人民生活水深火热等。苏联改革时期是片面认识，把资本主义描写成是天堂，是苏联改革的光明未来，那里没有阶级矛盾，国家管理得很好，物质极大丰富，所有人的生活都有保障。在苏联改革后期及叶利钦改革时期，媒体和激进民主派都说，资本主义发生了根本性变化，已经失去了掠夺性本质，面向人并满足人的需求，越来越为“公共福利”服务，并把西方的制度搬到俄罗斯。苏联解体后，特别是最近几年，俄罗斯马克思主义者开始对资本主义进行再认识。 他们以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立场和方法为指导，从资本主义发展的历史和整个人类社会发展进程来认识资本主义，逐步改变了苏联改革后期和叶利钦改革时期对资本主义的片面认识，从动态中认识资本主义的变化、本质及发展趋势。
一、资本主义的变化
20世纪90年代以来，面对西方新一轮全球化浪潮和俄罗斯原始、寡头资本主义的发展，许多俄罗斯马克思主义者都看出上述认识的局限性，重新认识资本主义。 他们认为，20世纪尤其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资本主义发生了很大变化，这些变化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协商、妥协解决劳资矛盾。20世纪下半叶，一些西方国家在解决劳资矛盾中出现了不同利益联合体与政府之间的协商。在对彼此的建议和要求协商过程中，劳资利益被提到与政府直接对话的水平。协商、对话过程所反映的是各种社会阶层和势力之间相互冲突的利益。在协商和对话中各方给出各种解决利益矛盾尤其是劳资矛盾的办法，其中不乏激进的或者有空想性质的，这样的办法往往被当权者或者资方拒绝，但一些比较实际的方案则可能最终被付诸实施。在协商、妥协中，劳动者在某种程度上争取到并维护了自己的利益，对抗了资方的贪得无厌和自私。结果，不仅促使社会达到了必要的平衡，弱化了矛盾并且接近社会公正，而且使“上面”更有生命力，这里也包括“统治阶级”和“政治精英”。这种方法还有一个效果就是使不同的立场进行竞赛、竞争、并存。于是“上面”变得更积极、有办法并且有经验，同时也更易于让步。在他们那里养成了一种可能理解“下层”利益的能力。
2.确立资本主义新经济理论。资本主义的经济理论和管理实践的进步在一定程度上能缓解各种社会矛盾。约翰·凯恩斯的理论以及新凯恩斯主义关于经济需求和国家经济调节的理论，是战后资本主义变革道路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理论。在资本主义发展初期，其固有的矛盾是无限扩大再生产和劳动者由于其经济状况而有限的消费能力之间存在矛盾。马克思在《资本论》第2卷、列宁在《俄国资本主义的发展》中都曾指出过这个显而易见的矛盾。马克思、列宁给资本主义指出的这个矛盾被约翰·凯恩斯、富兰克林·罗斯福和众多的资本家和企业家所认识，他们力图在资本主义框架内消除这一矛盾。亨利·福特“制造人人都买得起的汽车”的话常常被引用。由于凯恩斯的经济理论，“需求经济”成为先进资本主义社会经济发展的主要推动者。居民的需求成为刺激生产发展、解决就业问题、加速新产品和新技术开发和研究工作的机制。
3.实施社会福利政策。“全面福利国家”的实质在于通过社会政策对市场机制失灵进行补救。“福利体制”包括医疗卫生、教育、科研和住房等，这些领域属于国家必须调节的范围。 这个调节要完成两个任务。第一项任务是同贫困作斗争，通过对资源进行社会再分配，国家为社会提供服务，弱化市场经济的消极后果。第二项任务是开发“人的潜力”和社会的“人力资本”。这个任务最近几十年来，随着文明向后工业社会即信息社会过渡，显得更重要。知识成了剩余价值、资本增长和经济发展的重要来源。从资本主义国家社会政策的观点看，这意味着必须集中力量提高人的生活质量，集中力量投资于发展科学、医疗卫生和教育。
4.提出一系列政治理论。资本主义的拥护者感受到，维护资本以及市场关系看来已不再是社会共同体正常发挥职能和继续发展的不争的、唯一可能的前提条件。市场非常适合创造私人财富，但是它本身并不能保证提供社会福利，不能保证实行有效的国家管理、建立法律秩序、维护市场机制并保证社会公正。这些要求只有通过采取政治措施才能实现。于是 “社会市场经济”、“社会国家”等理论应运而生。 当然20世纪80年代以来，社会政策、政府干预手段及社会保障体系都发生了不利于劳动者的变化，上述理论遭到削弱。
俄罗斯的马克思主义者认为，资本主义发生变化的主要原因有三个。第一，与当代技术革命、资本的全球化有关。西方资本在全球范围内的生产结构和生产关系已经发生根本变化，将工厂建立在落后地区，利用这些地区的廉价劳动力和资源。通过这种办法将西方社会的矛盾转移到“第三世界”，使西方国家的危机和矛盾得以缓和。第二，与马克思列宁主义的传播和工人阶级争取自己的经济、社会和政治权利的斗争有关。第三，与十月革命胜利和现实社会主义发展有关。
二、资本主义的本质没有变
俄罗斯的马克思主义者认为， 马克思列宁主义对资本主义的本质、基本发展趋势的经典分析并未过时，列宁对帝国主义的分析仍具有现实意义，列宁在《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中指出的帝国主义特征本质上依旧存在。
1.垄断组织的规模巨大。世界上最发达的几个国家如美国、日本、英国和德国占有世界大公司的90%。与列宁时代不同的是，跨国公司成了推动全球化的主要动力，其政治影响在增长。
2.金融资本占统治地位。 金融资本完全控制生产资本。随着计算机和全球信息网络在这一领域的出现，投资资本在人类活动的一切领域中实际上已经牢牢占据了统治地位，而且有进一步发展：一方面是兑换率、利率和股票行情的波动十分紧密，并互相依赖，其中个别部门的任何变化都会动摇整个体系。另一方面是国际金融集团自我扩张，货币开始越过商品阶段而自我再生产。
3.资本大规模输出。今天资本主义的资本输出比20世纪初的资本输出更有特色：资本通过输出把世界分成几个不平等的经济区。第一个是西方高度发达国家，这里集中了主要的权力机构和管理机构等。另一个是技术区，这个区域充当原料贮存和装配车间角色，以保障西方国民的生活质量；在西方的全球化战略中，试图把俄罗斯变成这个区的一员。最后一个地区即经济没有前途的地区，属于被西方世界的资本忽视的地区。
4.重新瓜分世界的斗争正在进行。北约对南斯拉夫的战争、北约对阿富汗的战争以及美国对伊拉克的战争、在原苏联加盟共和国进行的“橙色革命”是新阶段重新瓜分世界的开始。不过，今天在争夺和瓜分中总是要把真实目的伪装一下，如反对恐怖主义、国际人道主义、为了全人类的利益等等。
5.资本的寄生性与腐朽性依旧，但剥削形式变得很隐蔽。比如国际贸易中推行双重秩序，把市场变成了不等价交换的工具等。强制消费也是一种表现。还有推行“增长极限”和“零增长”理论以阻止边缘地区发展。而把生产限制在直线数量增长的范围内，从社会和生态观点看是一条明显的死胡同。
“冷战”后美国推行单极世界也是资本主义没有变的一个本质特征。“冷战”结束后，美国开始重新推行单极霸权战略，并且方式多种多样。比如军事方法、国际分工、贸易自由、金融颠覆、债务奴役、经济制裁、封锁、饥荒、毒品、控制世界能源和原料产地、操纵舆论、进行民主及制度输出、价值体系输出等。而所有这一切都是在“民主化”、“打击恐怖主义”、“国际关系人道化”、“强制走向和平”和“人道主义武装干涉”等招牌下进行的。美国式的全球化是依靠各国人民生活的非现代化和原始化来实现的。苏联解体后，俄罗斯不同时期有50%-30%的人生活在贫困线以下，现代化倒退了几十年。
三、当今时代仍旧是由资本主义向社会主义过渡的时代
上面谈了俄罗斯马克思主义者对资本主义的变与不变的认识，下面看看他们如何认识资本主义的未来。
1.多极世界是必然趋势。 文明状况不同是多极世界的基础。这个基础是由两方面因素决定的。一方面，人类历史地形成了不同的文化历史类型，即文明的不同状况是确立多极世界体制改革的根本性基础。另一方面，发展是通过不断解决普遍存在的矛盾来实现的。因此负责任国家的任务不是勾销族际关系中冲突性质本身，而是精心构建利益平衡机制，使冲突不会进入“热点”阶段。支持这两个基础就应该把人，而不是把地理环境看作重要的地缘政治因素；文化和宗教因素也是对空间有效控制的重要前提。多样性和差别性是这些方面真正存在和发展的原则和规律。多样性是任何体系——社会体系及文化体系保持稳定的极其重要的条件，扼杀政治活动和文化活动方面多样性的企图通常会引起自卫反应，比如形式上为保守主义的拘泥传统和民族主义的原教旨主义就是这种扼杀的反应。总之，单极化或一个国家的世界霸权与历史进程逻辑本身相抵触。
2.批判西方的全球化规则、呼吁公正经济政治秩序是当代发展趋势。一个表明时代确实已经改变的标志是，人们越来越强烈地批判霸权主义，寻求国际舞台上更加公正的“游戏规则”。各民族国家和国际组织之间的角色和职能实际上正在进行再分配。加强世界共同体并使之民主化的趋势在发展，从前“沉默的大多数”正在发出越来越多、越来越高的呼声。在“最初的”国际化时期也产生过一些世界范围的、涉及各个国家和整个地区的地缘经济利益和地缘政治利益的问题。西方曾试图用强制手段，根据“瓜分和统治”的霸权主义原则实行普遍殖民地化和强制西方化来解决这些问题，但这种殖民主义和帝国主义的野心最终必然彻底破灭。
3.资本主义发展范式危机。完全的资本主义全球化，也就是资本主义在全世界的普遍实现，将表明当今形式的资本主义走向终结，表明它的“热死亡”，因为它作为一种无止境积累资本的方式将不再受欢迎。资本主义在对全世界进行经济剥削的同时，也使大片大片的地区脱离了它的政治控制，在这些地区，它所创造的那些剥削形式遭到当地居民的反对，已不能发挥作用。在这种情况下，资本主义已提不出积极而又有效的解决办法。资本主义的基础正急剧遭遇其内部正在形成的新生产方式的冲蚀。今天在世界许多国家都存在劳动集体所有制，我们有理由说，形式上的社会化生产正向实际上的社会化生产转变。比如现在，俄罗斯就有这类职能的企业大约20家。这些企业从微观上看已经是社会主义的，而从宏观上看仍旧是资本主义的。因此可以说，当今时代仍旧是由资本主义向社会主义过渡的时代。在这个过程中各种范式的变换是必要的和必然的。资本主义社会进步的逻辑决定它必定要吸取社会主义的特点，资本主义体系的灭亡不是因为经济危机，而是因为它自身的成就会摧毁它的社会制度，并必然创造出它不能生存的条件，而让位于社会主义。
（作者：中央编译局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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